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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0年盛世终结,西方走出温室

修明1644 修明札记
2024-10-0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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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平与稳定,结束了。

最近看了包刚升的新书《演变》,里面一些概念很有意思,他说二战以后西方从“硬政治”过渡到了“软政治”,现在的西方人,是温室中长大的一代,没有经受过真正的政治考验,而现在这种情况在发生转变。

所谓“软政治”,就是政治冲突比较温和,大家都遵守法律,按规则出牌。软政治的社会基础是社会的不同群体在政治上的分歧比较低,大家对基本的政治、经济问题有共识,分歧只在细分的议题上。

比如二战后,西方世界的共识就是政治上实行民主制度上,经济上实行市场经济,左右派争来争去,都不会突破这两条底线。他们的分歧往往局限在小问题上,比如收税多少、女权、环保、动保等,中国人会觉得这些议题是“吃饱了撑的”,这话没错,也只有吃饱了,没的讨论了才会讲这些。

由于社会矛盾少,“软政治”国家的人民心思比较单纯,容易成为“滥好人”或“圣母”,经常用幼稚的逻辑去理解其他国家。

西方呈现“软政治”是政治文明高度发达的结果,是社会具有高度共识的体现。与西方相比,非西方世界往往陷在“硬政治”的泥潭中。

所谓“硬政治”,就是政治斗争烈度高,对立的政治群体不择手段的打击对方。硬政治的国家一般社会内部分歧极大,在基本的政治、经济问题上都缺乏共识,不同群体将政见不同的人视为你死我活的关系。

但2016年开始,西方也有了向硬政治回归的趋势,特朗普的崛起、欧洲右转标志着西方社会内部开始出现分歧。

面对重大的现实问题,西方开始走出温室,从道德主义回归现实主义。即使是建制派政客,也不得不开始认真考虑西方内部的重大危机。西方回归“硬政治”,离不开全球化开启后出现的三个问题。

1

移民导致的社会撕裂

二战后,西方国家内部普遍出现了民权运动,其中一个重要议题就是种族平等,还有对殖民主义和“同化论”的反思。

在二战前,西方的主流思想是民主是特定种族、特定文化的产物,其他民族很难适应这种统治方式。比如托克维尔就认为民主依赖于“民情”,一个习惯于做奴隶的民族即使有了民主权利也会屈从一个独夫。

这种思想被广泛用于二战前欧美国家的移民政策,比如美国就实行移民种族配额制度,80%以上的名额留给了西欧国家,其他地区都受到歧视。19世纪末美国排华时,法官的一条理由就是认为“华人属于另一人种,不能被同化”。这种种族思想被纳粹发挥到了极致。

二战后,脱离纳粹的欧美自然不能奉行这套价值观,欧美国家的共识变成了种族平等和文化多元主义。

种族平等的内涵是,不能因一个人的种族和肤色来判断其品质,自由和平等是没有边界的。文化多元主义的内涵则是,文化无优劣认为其他文化不适合民主的看法只是种族主义的表述,是西方中心主义的体现。

在这两种观念的驱动下,欧美国家纷纷取消了移民配额,并降低了对新移民的同化力度。

比如美国就颁布了《1965年移民与国籍法》,取消了移民种族配额,1960年,84.8%的美国移民来自欧洲和加拿大,而到2000年,82%的人来自欧洲和加拿大以外,墨西哥和南美的移民占比高达51%。而到2021年,移民中39%来自亚洲,来自中美洲、南美洲、加拿大的有35%,来自欧洲的仅为12%。

因拉丁美洲的移民暴增,亨廷顿曾担忧会出现“两个美国”,即说西班牙语的,信奉天主教的拉美人和说英语的,主要信奉新教的欧洲白人的对立。

亨廷顿的预言如今已经证伪,确实出现了“两个美国”,但它不是按照种族划分,而是按照价值观(后面的第二个问题会详细论述)。拉美人中虔诚的天主教徒,和红脖子一起,形成了保守同盟,共同对抗“白左”。亚裔的情况与拉美人也类似,他们都是均匀分布在两党中,没有像黑人一样单纯支持某一党。

相对于美国,欧洲的穆斯林问题更值得担忧,因为相当多欧洲出生的穆斯林仇视西方社会,他们不认同欧洲的价值观,其中一些极端分子甚至支持ISIS。

2011年的一项调查就显示,68%的穆斯林对西方的印象是负面的,认为他们暴力、自私、不道德。同时也有58%的西方人对穆斯林持负面看法。

而据皮尤研究中心估计,2016年欧盟的穆斯林人口占比为4.9%,如果按照一般的增长速度,2050年占比会在11.2%-14%之间,其中法国的穆斯林占比会达到17.4%,成为穆斯林最多的欧洲国家。

2015年难民危机后,西方国家与穆斯林的冲突更加直接,恐袭频发、社会动荡让欧洲人开始警惕。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极右翼崛起,他们与建制派的主要分歧就在穆斯林难民问题上。这表明,是欧洲,而不是美国,遭遇了亨廷顿所说的“文明的冲突”。

为了维系社会共识和稳定,欧洲各国恐怕不得不舍弃部分“政治正确”和“自由民主”的价值观。

2

全球化导致失意群体增加

与欧洲“文明的冲突”不同,美国遭遇的问题更加复杂,和美国开启的全球化息息相关。40年的发展证明,全球化的好处不均匀地分配给了少数精英群体,而广大的美国白人工人则在全球化的过程中受损了。

“两个美国”不是新教美国对天主教美国,而是全球化的失意者对抗受益者,是没受过大学教育的白人与受过大学教育白人精英的对立。

自里根以来,美国社会出现了严重的贫富分化,贫富分化的主要原因是全球化带来的。根据世界不平等数据库的数据,美国中产阶级和底层群体的收入占比由1980年的63.6%下降至2019年的54.2%,而富有阶层的收入占比由34.2%上升至45.46%,其中最富阶层的占比增长最快。

为什么全球化会导致贫富分化?很多经济学家无法理解。因为根据亚当斯密和李嘉图的学说,没有限制的自由贸易让各国都能发挥比较优势,达到资源配置最优。按这一逻辑,全球化应该会让所有人受益,不应该有人不满。

经济学很难解答这个问题,但政治学可以。自由贸易确实可以让资源配置最优,经济效益最大,但效益不会平均分配。实际出现的情况是,跨国企业和精英获得了大部分利益,而工人群体获得的利益非常有限,甚至还受损了,全球化的好处不均匀地集中在少数人手中。

具体到美国,全球化最大的获益者是跨国企业和精英,跨国企业有了第三世界国家廉价的劳动力和广阔的市场,而各国有才能的精英们,也可以更容易在各国投资或移民,全球化带来的资本自由流动让精英拥有了前所未有的权力。

相对精英,美国工人则被抛弃了,企业将工厂带到了第三世界国家,他们失去了工作,丧失了曾经的美好生活,同时,宽容的移民管制让大量非法移民涌入美国,即使白人工人进入第三产业,也会因劳动价格被拉低而无法达到过去的生活水平。

事实证明,有些人就是没有比较优势的,社会总是会存在没有“价值”的冗余人口(美国的黑人底层更明显),经济学家可以将他们忽略不计,但政治家不行。

或许会有人说,全球化让第三世界的廉价商品进入美国,每一个美国人都因低价商品而获利了。但事实却是,工人们宁愿物价高一些,也不愿丢掉一份体面的工作,对他们来说,吃救济是最大的耻辱,除了生存,他们还想要自尊。

在全球化的冲击下,曾经的社会共识崩溃了,全球化的失意者、获益者在基本的政治、经济问题上产生了分歧,获益者希望扩大全球化,失意者希望阻止全球化,特朗普的贸易战和边境墙就是迎合失意者的需要。

目前来看,民主党的支持者是全球化的受益者,他们是跨国企业的老板、中产精英+因宽松移民政策来到美国的少数族裔。而共和党的基本盘则是本土企业主+南方的福音派教徒+铁锈地带工人。

这种分布在2020年大选中表现的最为明显,没受过大学教育的白人进一步倒向特朗普,而里根共和党的选民—城郊白人中产阶级,则倒向了拜登。在2024年共和党初选中,代表中产阶级的黑利支持率从未超过20%。共和党的外交政策也从主张干预世界、传播民主的新保守主义变为孤立主义。这都表明如今的共和党已经发生根本变化,与里根时代大不相同。

在20世纪30年代,南方福音派和五大湖的工人还是罗斯福的基本盘,如今两党的基本盘再次出现了互换。

美国未来最大的挑战,不是“文明的冲突”,而是如何平衡全球化受益者与失意者的冲突,这期间必定要伤害一批人。

3

俄罗斯扩张带来的外部威胁

第三个问题就是俄罗斯扩张,如果说前两个问题更多是内部冲突,那第三个就是外部威胁,2022年的俄乌战争是二战后欧洲最大规模的战争,震撼了整个欧洲。

面对俄罗斯,欧盟表现十分软弱,开战之初,泽连斯基提到欧盟领导人很害怕,直到乌克兰抵御住初次进攻,美国全面支援后,欧洲才稳住阵脚。

截止到现在,欧盟机构和各国已经支援乌克兰856亿欧元,上个星期,又通过了500亿欧元的援助法案,但需要注意的是,其中大部分是经济援助,乌克兰主要依赖美国军援。

同时,欧盟还表示承诺给乌克兰的100万枚炮弹到2024年底才能交付,而朝鲜一次就给了俄罗斯100万枚炮弹,这说明当下欧洲极度缺乏武器库存,军工生产能力十分薄弱。

欧洲费拉不堪,不是欧洲没有技术,而是70年的和平、美国的保护让欧洲人丧失了自保意识,他们把所有钱都用于福利,对军队则是一再削减,现在欧洲各大国的重武器数量非常稀少,武器库存更是难以支撑一场大规模战争。

试想如果2020年是特朗普赢得了大选,俄军没有那么腐败,或乌克兰在2022年望风而逃,那普京早已占领乌克兰全境,整个欧洲都将无能为力。如今的欧洲人,连他们祖先10%的实力都发挥不出。如果欧洲真能重新武装,单一德国就足以击败俄罗斯。

为了应对俄罗斯,欧洲恐怕不得不削减福利,牺牲一定的自由,重整军备。

以上三个问题,让欧美不得不重新审视现状,走出“软政治”。以前天下太平的时候,可以只讲道德,但现在欧美不得不回归现实主义和实力政治。

固然拜登和欧洲建制派可以战胜极端力量,但他们迫于形势也必须吸纳后者的观点,以避免在未来遭遇彻底的失败,这也是为什么拜登同样要坚持贸易战、制造业回流和边境管控。这也是为什么欧洲建制派也要限制难民,加强对穆斯林的管理,并重新要求欧洲军事自主。

建制派开始抛弃道德,而向现实政治靠拢标志着西方在进行自我调整,和平年代长大的小清新也不得不走出温室。这标志着70年的盛世和和平在2022年彻底画上了句号。

“硬政治”的复苏也可以从政治分析崛起的角度看,在经济好的时候,大家想着赚钱,没人关注政治,但现在,无论是企业家还是普通人都开始关心政治,我的文章有人看本身就表明形势变坏了。

由此想到一句话,当军人大展身手的时候,那一定是形势恶化到了极点。这句话换在政治家和分析师身上,同样如此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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